01

　　周末的时候，我和老爸聊起往事，无意中谈起了现在已故的我的中学校长。

　　我爸说，当年收到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时，这位数学教师出身的校长，连连说了几句：“看来艺术类也是条考大学的出路，是条路，是条路。”

　　为何校长当时会那么惊讶？

　　那是因为当时所有人，都觉得我的学习成绩根本不可能考上大学，校长曾让我爸做好，我读个民办大学的准备。

　　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。我不仅读了大学，还读了自己喜欢的专业，毕业后还从事了自己曾最向往的职业。

　　听说我的故事被中学老师多次提及，成为鼓励学弟学妹们的榜样，让那些有着艺术梦想的孩子们，心里也能有束光。

　　我爸深深舒了一口气，对我说：“现在，我和你妈才算对你真正放心了。看到你能管好孩子，也能做好自己的事，工作也还不差，相信以后遇到什么困难，你都能够迈过去。”

　　我惊讶：“原来，你们这么多年，都对我不放心啊！”

　　我爸告诉我：“可不是嘛！尤其是你妈，多少年来都悬着一颗心。那一年你成绩差到了谷底，你姐平时成绩那么好，高考的时候估分又太保守，当时怕是没啥希望读书了。你妈晚上躲在被窝里悄悄哭，发愁自己两个女儿都没前途，以后怎么办呢？”

　　我鼻子酸了一下。

　　这么多年来，即使在我成绩最差，看不到人生任何希望的时候，我妈也从来没埋怨过我，更没在我和我姐面前发愁。

　　我真的以为她这么淡定，原来她只是转身默默自己承受着所有的压力。

　　我真的不记得我妈还有这样深夜痛哭的经历。我只记得，那段时间，我妈总是去轻轻敲姐姐的房门，招呼闷闷不乐的她，按时吃饭和休息。

　　现在想来，那段时间，姐姐也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压力。

　　结果迟到的消息总是让人意外惊喜，姐姐那年考的还不错，上了一所985名校，还学了一个不错的专业。

　　如果不是这次聊天，我永远不会知道，我妈曾承受着怎样的煎熬，尤其是那时人生黯淡无光的我，我妈究竟是怎么做到，让我一直觉得我妈对我永远有信心？

　　我问她，为什么能做到那么平静？

　　我妈说：“急有什么用呢？你们都那么着急了，我再急，你们不是压力更大？

　　人生不总是这样吗？有时前面的路难走一点，但不代表着后面无路可走啊。”

　　我妈说出来的话，偶尔也是很深刻的。

　　我妈又叨叨：“你忘了，有次我陪你去买牛仔裤，那个卖牛仔裤的姑娘玲子，不是挺让你羡慕的？当时你说，妈妈，以后我也想卖牛仔裤，这样经常都有新牛仔裤穿。

　　我当时就想，我姑娘以后就是卖牛仔裤，凭自己劳动本份挣钱，肯定也能养活自己。”

　　看着我妈发自内心那种开心的样子。

　　我真的特别感动，真的很感谢她，在我成长的路上，不管怎样磕磕绊绊，她从来都没有嫌弃过我的样子。

　　哪怕后来我选择了学费相对高昂的艺术类专业，我妈当时为了负担我的学费，退休后还一直做兼职赚钱，从来没有让我为学费和生活费发愁过。

　　这就是父母对孩子那份无条件的爱与信任。

　　多年后，当我为人妻、为人母时，才知道我妈能做到这样是多不容易。

　　02

　　眼前浮现出很多年前，童年生活时的场景。

　　在我妈上班的小院子里，勤快的她把周围的荒地开拓出几块菜地，种着应季蔬菜、水果。

　　大多数同事下班都在聊天、跳舞、打牌啥的，看着我妈一点点开垦那些荒地，过上了农妇般的生活，众人一片不解的目光射来，我妈简直像个异类，孤独着、默默耕耘着。

　　有时候，我放学会去她单位等她，浇完菜地后一起回家。还会帮着把那根长长的水管拖到不同的菜地去浇灌。

　　当我看到菜地里，表面的泥土变得湿润后，就会把水管拖到下一块菜地。

　　我妈曾把我带到菜地边，用铲子挖开泥土，让我看到下面依然干涸的泥土。

　　告诉我，菜地要浇透，蔬菜喝足了水，有了足够的肥料，才能真正长的好。

　　我妈有时还亲自给菜地施肥，把那小小的几分地照顾的很是仔细。

　　到了丰收季节，长势喜人的瓜果蔬菜不免引人羡慕，也会有不自觉的同事自行摘取。

　　我到现在都记得，有个阿姨曾完全无视那时是小孩子的我，视我如空气，把我妈种的最红的西红柿摘走了。

　　我心里太生气了，可那时我毕竟只是个孩子，不知道怎么办。

　　我妈下班后，我边哭边给她讲述，我妈反倒安慰我：“没事，过两天又会长起来的，会比现在的更好呢。”

　　接着我妈的那些同事，也纷纷效仿我妈，下班之后把周围的空地都开垦起来，那块荒地，渐渐变成了一个品种丰富的蔬菜水果园。

　　那些叔叔阿姨招呼我到他们的菜地里去采摘时，我才明白，原来主动分享的人，最终也能获得分享，这真的是一件很美好的事。

　　后来浇菜地时，大家也会相互帮助，浇完自己的菜地后，顺手把水管拖进别人的菜地。

　　我妈每次浇菜地的时候，都会告诉我，要有耐心，浇菜地可不能只满足表面文章，一定要浇透，沉淀下去才有用。

　　长大后的我，终于懂了，在上有老下有小的时候，那时的父母亲生活压力并不轻松，这几分地，丰富了我们家的餐桌，也让母亲下班后的时光，有了丰收的喜悦。

　　也许母亲这种做事的态度，就像养育我们的过程，凡事都尽全力听天命，就算颗粒无收或者是被别人随意拿走了劳动果实，都没关系。

　　只要自己用心经营，果实总会有的，不过是晚些时候收获而已。

　　03

　　母亲正是用这种方式，磨练了自己养育子女的心性，总是做最坏的打算，做最好的努力。

　　母亲从小在城市里长大，在同龄人都上山下乡的时候，表现出众的她，就提前获得了参加工作的机会，其实一生都缺少和农村以及土地打交道的机会。

　　但母亲似乎对种地这件事总充满了无限的热情。

　　原本工作单位的那块荒地，本来并不适合种植。母亲请教了附近的菜农，为种那几块菜地，真是做了不少功课，最终枝繁叶茂，喜获丰收。

　　那几块菜地，生长周期不同，种植同样的品种，也总有一块晚熟的菜地。

　　我妈总是很悉心的照料每一块菜地，从来不担心晚熟的菜地可能会让她失望。

　　幸好，那些晚熟的菜地，最终也都迎来了自己的丰收。

　　其实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？

　　看到如今的我，下班后依然忙忙碌碌，不是陪伴孩子，就是阅读和写作，母亲有时会笑着说：“读书的时候要是这么努力，怕是清华、北大都能考上吧！”

　　她怎么会知道，自己多年前的一举一动，早就影响了我的人生观，让我知道，做事不能浮在表面，就像那没有浇透的菜地，底部是干涸的，蔬菜也不会长的好。

　　或者我就是母亲眼中那块晚熟的菜地吧。即使错过了正常收获季节，但或多或少，也会迎来自己的果实。

　　最重要的是，如今的我，也遇上了尚未懂事的熊孩子，这样一块晚熟的菜地。

　　但我相信，当我像我妈那样不放弃希望时，熊孩子一定会有信心，赢来自己的花期。

　　那天，他突然对我说：“妈妈，谢谢你。我觉得自己是你的儿子，是一件很幸运的事。”

　　我摸摸他的头，轻声告诉他：“每个妈妈都会这样吧，多年前，你姥姥也是这么对我的。”

　　是啊！尽管我是那块晚熟的菜地，还好你从未放弃我。

　　妈妈，谢谢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