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破解乡村治理困境,看“实验区”如何出招
2018-05-25 10:22:00

  两年多来,2467个理事会在湖北省大冶市322个行政村铺开,1.23万名理事会成员活跃田野乡间,昔日暮气沉沉的村庄被渐渐唤醒。近日,记者来到大冶探访乡村治理背后的故事。

  湖北省黄石市大冶市茗山乡华若村钟家庄湾,一口水塘“故事多”。

  塘边的两房人家,同出一宗却吵吵闹闹20多年,田地、山场什么都要争个上下。洗衣取水的一口塘,硬生生被隔成两个“半月塘”。村里调解多年,这个结也没能解开。

  后来,村湾成立了理事会,双方都有人当选成员,理事长请双方平心静气坐下来,事儿说开了,隔阂散了。如今,“半月”重圆,塘边还修葺一新,人们在这里打水、散步,一片祥和。

  “半月塘”现象,是折射乡村基层治理困境的一面镜子。

  2015年10月起,大冶市在茗山乡试点“党建引领·活力村庄”建设,调整自治单元,打破传统村组管理格局,建设村庄理事会,努力破解农村基层党建困局、乡村治理困境。

  两年多来,2467个理事会,在全市322个行政村铺开,1.23万名理事会成员活跃田野乡间,昔日暮气沉沉的村庄被渐渐唤醒。

  今年年初,大冶市入选民政部“全国农村社区治理实验区”。近日,记者来到大冶探访乡村治理背后的故事。

  困境倒逼改革

  说起过去当村干部的感受,大冶市华若村村支部书记、村委会主任柯亚军就3个字:“不好干”。

  “谁家丢了只鸡也要找我解决。”柯亚军感叹,村委会就4个人,根本忙不过来。比如“半月塘”的事儿,他曾几次派小组长上门劝解,但一方认为小组长与另一方沾亲带故,很难调解。

  柯亚军2014年接手前,这个村5年换了6任村支书,村集体没有收入,年轻人大多出门打工了,成片成片的田荒了,村里矛盾多,调解工作难做,党员只有16个,都是“老一辈”。

  这样的困境,不只是华若村存在。2014年,茗山乡新乡长余显军到任,当时乡里29个行政村、44359人,大量劳动力去了城市,心散了、人走了、地荒了。

  在大冶市委支持下,茗山乡党委组建了3个调研组,对全乡困境村来了个大摸底。

  调研结果不容乐观:村委会管辖半径太大,群众内部利益纷争盘根错节;小组公共事务没人管,公益事业群众积极性难调动;先富的村民或沉迷赌博,或无所事事;少部分能人想干事缺乏舞台。

  与此同时,农村沿用的主要管理方式,依然来自计划经济时代,几十年前修库筑坝、上山下湖、随叫随到,开会议事、筹资筹劳、一呼百应的情景不再;农村分田单干后,农民组织化程度逐渐降低,传统的小组功能逐渐弱化……

  “农村单靠老一套管理模式,已很难适应现实需求。”大冶市委意识到,必须建立适应时代要求的新的乡村治理运行机制。

  沉寂的村庄怎么激活

  2015年10月,按照党政主导、村民自治、依法治理的改革思路,大冶市在茗山乡开展农村基层党建创新试点工作,探索构建新的治理体系。

  既然原有的村民小组功能弱化了,改革第一步,就从划分自治新单元开始。

  茗山乡大部分村民认为,原有的村民小组把同一个祖宗留下来的湾子分割而治,不同家族间凝聚力不强;如果按湾情、亲情、血缘、地缘,就近重新设置小型村庄,可以增强大伙儿的归属感和认可度。

  在保持原有村委会设置格局基本稳定的前提下,以自然村(湾)为主体,181个村庄在茗山乡29个行政村里划分出来。

  一个原则是,新划分村庄必须依法依规,须经村民代表大会讨论同意,获乡镇党委审批、民政部门备案。

  大冶乡村历来有红白喜事等各类“理事会”,一些村民间难协调的事,由理事成员一张桌子前议事表决,公开公正、效果好。在市委支持下,茗山乡决定在每个村庄组建一个村庄理事会。

  很快,一套以村党组织为领导核心,以村委会、村庄理事会、农户为三级自治架构的“1+3”全新治理体系构建起来。

  考虑到自上而下选派不一定符合民意,茗山乡党委明确:理事会成员必须来自村庄内部、民主推选产生。

  一户一票。村里那些为人正派有名望的人、党员、老干部、致富能人,被选为理事会成员。

  “我家在湾子里人算少的,没想到,总共122户我得了106票。”在茗山乡彭晚村,获选理事长的彭家湾村庄致富能人彭学军很自豪。

  “党建引领”之下,一批村庄党小组迅速同步建立。在乡镇党委、村两委、村庄党小组的护航下,村庄理事会职责被确定为:服务党建、助力发展、村庄整治、调解维权、科技服务、文明创建。

  微自治撬动大变革

  湾子里一条烂泥路的变化,让大冶市茗山乡鹤桥村彭伟村庄74岁的老人彭文达感叹,“理事会做实事儿。”

  这条路,10多年来又窄又坑洼,55户人家“家门口走路还得看着脚下”。现如今,不到两个月,烂泥路变成宽敞平坦的水泥路。

  2017年,村民选举出的村庄理事会理事长彭绍雄,带头把自家老宅拆了,其余几个理事会成员紧跟着,也把自家门前路基让出来。其他人家,再没好意思争了,纷纷让步修路。随后,彭绍雄又带头捐资安装路灯,还引进自来水、修好健身广场……一年时间,彭伟村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
  小改革带来大变局,理事会的成立,很快在大冶乡间掀起一股震荡波。

  彭学军说,彭家湾村庄理事会成立后,第一件事便是开村民大会。了解大家想把村庄建成什么样?最想做的是哪几件事?随后,在理事会带领下,建文化礼堂、公共食堂引自来水……一件件大家真正想干、又符合政策的事儿,很快从无到有、变为现实。

  基础设施的改善,只是2467个村庄蝶变的一个方面。有了理事会,以往让村干部头疼的村民大小纠纷,也逐步化解在基层。

  2016年年底,还地桥镇卢家湾村庄新堰承包合同到期,要进行第二轮承包。竞标过程中,原承包人卢强(化名)想要继续拥有承包权,处处阻碍、大骂参与竞标的同一湾子的卢蒙建。

  “有的村民不怕政府说,就怕乡亲们戳脊梁骨”,作为宗亲的理事会专职调解理事成员卢昌,上门给卢强做工作,劝他“莫为点小钱,损害了整个家族的形象”,几句话一说,卢强红了脸、低了头。卢昌又请卢强和卢蒙建坐在一起,话说开了,双方摒弃前嫌、握手言和。

  延伸阅读

  三问乡村理事会

  理事人选从哪来

  茗山乡党委委员朱忠炯回忆,“理事会需3~7名成员,既要政治素质好、群众基础硬、年富力强,又要有热情有文化,还能保证常年待在村湾里。”可现实是,有能力的年轻人基本都在外工作、生活。

  大冶市探索的是新老结合的路子,村湾里一批德高望重的党员、老干部、致富能手,被推选出来。虽然有的年纪稍微大点,但他们正直、有能力,愿意为老百姓出力。

  大冶搞理事会能把这些人选出来,是否有其地域独特性?对此,黄石市委组织部党建科科长夏忠强说,作为全国经济百强县,大冶有一定先天优势,现代化乡镇企业星罗棋布,一些村民就在附近就业,早晚来回方便。

  “这些因素有关系,但不是决定因素”,在湖北省政研室余爱民研究员看来,大冶经验很关键的一条就是注意到一个重要的变化,农村能人的需求,“他们已经富起来了,但也有了新的迷茫,希望有为乡亲们服务的舞台,希望得到认可”。

  为防止一些“村霸”或宗族黑恶势力上台,大冶市委一开始就明确:候选人需由乡镇党委和村两委经过综合评价确定后公布,即:在“黑名单”里的人,不行。

  理事会作用如何持续

  两年多来,大冶市2467个村庄理事会比着干,一批基础设施迅速得到完善。

  但是,是否做完这些事,理事会就没事可做了呢?

  大冶市委意识到,如何将产业与群众的实际利益串联起来,实现城乡资源嫁接,通过产业发展来吸引能人回乡、年轻人回乡、最终实现乡村发展“内外联动”,满足村民日益多元的物质文化需求,是这次改革的长远目的。

  产业富民,激发了村子对人才、资金的虹吸效应,那些年少外出闯荡的庄稼人,带着对家乡的一片热情,渐渐回来了。1972年出生的柯育良,是钟家庄村民,2013年起带领几十名年轻老乡在浙江办服装厂。2015年年底,钟家庄成立村庄理事会,村民一致推选柯育良为理事长。柯育良放弃服装生意,返乡发展生态农业,承包300余亩土地,种植花卉苗圃、时令蔬菜等,聘请闲居在家的村民除草、施肥,解决了本村富余劳动力的就业、增收问题。

  伴随人力财力回流,一批“村庄理事会+合作社+基地+农户”的致富新模式,逐渐搭建起来,村民家门口的致富路更宽了。

  怎样防止跑偏

  大冶市委为理事会明确划定“四个坚决防止”:防止理事会脱离党组织开展工作;防止“行政化”、变为另一种形式的村民小组;防止成为新的利益集团甚至强权势力;防止活动阵地成为理事会成员享乐场所、接待官员之地。

  其中,在与村民小组的关系定位方面,经历了一段探索过程。

  大冶市民政局副局长明清友记得,试点初期,有理事会选人、做事,直接把小组撇开了,这一现象很快被纠正。一些有能力的小组长,被鼓励参选理事长或副理事长、理事会成员。目前,这一比例达80%。

  为保驾护航理事会稳健前行,一套详细的监管体系应运而生。

  首先是在组建村庄理事会基础上,以单独建、联建等方式,同步成立村庄党支部或党小组,实行党组织领导下的群众自治。

  建立议事决策机制,村庄理事会商议、村庄群众(代表)会决议的结果、实施方案、办理情况必须向村庄居民公开,重大事项向村两委报告,由党组织把关。建立理事会公益性资金监管制度,接受村两委和村务监督委员会监督检查,确保资金筹集和使用符合群众意愿与相关规定。

  

来源:大学生村官报   作者:朱娟娟 雷 宇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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