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西省婺源县古汪口村落。 宋光辉 郑清源 摄
苗青 摄
婺源县篁岭村晒秋。宋光辉 郑清源 摄
湖南崀山脚下,新旧民居镶嵌在田园之中,勾勒出一幅新农村山水田园画卷。 郑国华 摄
编者按 山东省蓬莱市两位大学生村官关于守望乡土文化的来稿,让我们很欣慰。说明大学生村官对于基层治理有了更加全面而深刻的思考。
乡土文化源远流长,是中华民族得以繁衍发展的精神寄托和智慧结晶,无论是物质的还是非物质的都是不可替代的无价之宝,包含民俗风情、传说故事、古建遗存、名人传记、村规民约、传统技艺、古树名木等。随着城乡一体化进程的加快,乡土文化的血脉面临着诸多挑战。守望乡土文化,大学生村官责无旁贷。让我们一起努力,共同为乡土文化培土浇水。
村改社区:总要有点老东西留下
鞠楠
第一次看到社区的那棵唐槐树,是在2014年秋天。
我工作所在的社区是一个村改社区,社区北市场拆迁施工图纸和老档案里图纸的面积相比少了100多平米,我和社区副书记便拿着皮尺去了拆迁区域测量。那时刚工作两个月,对社区还不是特别了解,当顺着镇武庙下弄走到拆迁区域时,我的内心还是有些震撼的:不远处是蓬莱阁古色古香的镇扬门,这里却是一片废墟,只剩下一棵大树,零星的枝桠上绑着红绳。副书记指着那棵树告诉我,那就是唐槐,有上千年的历史,以前他家就在这棵树后面。而现在,孤零零的大树周围,一片断壁残垣。
一直以来,村庄的旧与新之间有着许多的冲突,从村庄过渡到社区,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轻而易举。伴随着旧城改造项目的启动,大量的村民拆迁在外。新小区建成后,原村民回迁,外来人口买房落户,流动人口增多,旧时“村”的概念被彻底打破。这是现如今大多数村改社区都会面临的境况。
大拆大建给传统的乡土文化带来了怎样的影响?陈凯歌导演的微电影《百花深处》描绘了一个相似的场景:当传统的物质家园被摧毁之后,人们的精神家园也将无枝可栖。历史更迭,新的代替旧的是发展的必然,正如同那些在发展洪流中消失的老建筑、老地名。但实际上,现代化建设带来的“新”文化却是可以包容“旧”文化的。在我的理解中,乡土文化并不是“旧”文化,而是中国的传统文化,是连结中国人情感的那一份浓浓的“乡土之情”,是我们中华民族得以繁衍发展的精神寄托和智慧结晶,也是我们民族凝聚力和进取心的真正动因。
村改社区至今,我们这里仍然保留着很多传统的乡土文化情结,社区里的大小人家、左邻右舍相互照顾,至今仍亲如一家。群众自发组织的广场舞、扭秧歌等娱乐活动成了新“村民”最新的休闲方式。其实很多时候,乡土文化并没有完全消失,而是随着现代化建设的加快,在旧的载体上,披上了一层“新”的外衣,变得更适应时代罢了。
工作之余,我最喜欢听老人们讲以前的故事。抑扬顿挫的蓬莱话,娓娓道来蓬莱老城曾经的样子,上、下水门,画河桥,过年赶集的热闹,石婆婆的故事……绘声绘色的描述仿佛把我带回了以前的时光。下班后,我也会常常拿着相机在社区里拍摄,记录着现在社区里日新月异的变化。
2014年底,社区北大街旧城改造规划图公示后,我惊喜地发现,原址将复原老蓬莱城的北门——镇海门。我满怀信心地期待它被复原的那一天,期待老人口中“三滴水”城门楼重现蓬莱小城,就如同我第一次看到社区中那棵孤零零的唐槐时心里所想的那样:总要有点老东西留下,总要有些乡土文化传承下去。
(作者为山东省蓬莱市紫荆山街道石岛社区书记助理)
让“看不见的乡愁”有栖身之所
孙惠政
于蓬莱,乡愁是碧水蓝天的渔村,村头那如老树一般的长者,阅尽潮起潮落,依然守候在此处的执着。蓬莱阁、三仙山、八仙渡,一个城市的乡愁从这里出发。
2014年7月,我作为大学生村官来到蓬莱市东关社区,看到的虽有老城古井、旧村新貌,听到的却多是村头八卦、打工赚钱。聊起苏轼、芮娘这些在小城里生活过的历史人物、发生过的故事,却鲜有人知晓。
东关社区是最早进行城镇化建设的村改社区,在城镇化的道路上不断探索不断改进,取得了不小的成绩。社区依靠蓬莱市发达的旅游业发展建筑等集体经济,为村集体带来了可观的收入,村民的养老、医疗等福利保障在蓬莱市也数一数二。如今的社区,可谓既有青山绿水,又有完善的公共服务体系,可我们留住乡愁了么?
在我的理解里,乡愁有着诸多层面的含义,有些可以看得见,它是自然的环境,是保持着古朴形态的院落;有些则是用肉眼看不到的,它是文明家风,是文化的传承。虽然我们做了很多,但依然有很长的路要走。“仓廪实而知礼节,衣食足而知荣辱”,延续这个小城的精神文化,让“看不见的乡愁”有一个栖身之所,应该成为当下乡村工作的一个重点。
2014年秋季,东关社区启动“乡愁”系列文化活动,借中秋、端午、清明等节日开展传统民俗晚会、展览等,尝试以传统民俗活动为切入点,调动群众参与社区精神文化建设的积极性。活动初期,多数参与者为老人、儿童,随着活动的逐步深入,以及与社区科普课堂的接轨,越来越多的社区群众参与进来。
在此活动中,社区开展了充满特色的“小城故事”展示。作为新任村官,我虽不擅长组织规划,但可以为居民们讲解历史文化故事,把我曾经深深喜爱的每一个发生在老登州府的鲜活人物、每一段温情故事展示给社区居民们。这些历代文人武将留下的感人经历、坚韧品格,构成了小城独有的文化特点,是小城的骄傲,更是每一个蓬莱人的骄傲,不该被遗忘。
文化活动的开展丰富了社区常驻居民的精神文化生活。但是,随着城镇化步伐的推进,越来越多的失地农民转而进城务工。流动人口的精神文化生活何去何从?外地务工人员的乡愁该往何处安放?延续老城精神,留住文化乡愁,既是挑战,也是机遇。我们大学生村官应发挥自身文化优势,留住小城乡愁,在这如水墨的乡愁里,添一笔平实有力的颜色。
(作者为山东省蓬莱市登州街道东关社区书记助理)
守护乡愁, 留住“活着的文化”
曹保明
最近几年,“乡愁”成了新闻热词,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变得热门。然而,究竟什么是乡愁,“非遗”要怎么保护,似乎并没有统一认识,实践中,甚至还存在着脱离文化本源的做法。
曾有一个村子要搞鹰猎文化节,乡领导指示在村口搭门迎客,坚持将新门涂成鲜红的“喜庆”颜色。实际上,鹰天生怕红,鹰眼里的红色是火焰。红门竖起,鹰根本不肯飞出。不了解民俗和非遗的文化内涵,只从现代人的直观感觉出发粗暴干预,一定会走向“死路”。
还有一个村子,有一个潭,当地干部为了增加知名度,非让导游说:“该潭是七仙女的两滴眼泪,一滴滴在台湾,形成日月潭,另一滴就滴在了我们这里,形成了此潭。”稍有常识的游客听了,都啼笑皆非。不去挖掘属于该村、该地、该景的本文化,而把一些一般性的历史知识、概念随便拿来,则是把古村本有的“活路”给堵死了。
还有许多地方,把村落的保护与开发权转交给开发商,商业资本进入后,要么简单地从消费角度肆意毁坏传统,要么简单地从网络下载一些通行的所谓保护方法。这样“再生”的古村,看上去仿佛也有一定的欣赏价值,真正走进去,就会发现那只是披着空壳的建筑群,传统文化已经死去。
只有保护好村落里的非物质文化遗产,村落才能在文化层面活着。活着的文化包括物质和非物质,物质的房舍、住宅、院落、古井、坟地固然重要,而发生于这些物质的存在中的记忆、习惯、仪式、信仰等传统则更加重要。保护古村的重要做法和着眼点,就是重点保护曾经发生过并绵延至今的传统。生活不是被设计的,它总是存于自生自长的本土文化之中,保持了这种活态,古村文化就有无尽的生命力。
人类重新关注自然和保护传统,恰恰是工业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的自然需要。流水化、同一化的工业生产,阻断了人与自然的接触,也遮蔽了个体差异性的生长空间。因此,未来的传统文化保护,恰恰要突出复杂的个性本身。其实,每一处乡土,都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的永恒追求。保持每个村子的个性,就是在给村子寻找“活路”,而引路者,就是那些生于斯长于斯的传承人。
前不久结束的全国政协第四十二次双周协商座谈会,把“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与保护”作为主题。与会委员特别提到“传承为重、关键在人”,可谓牵住了问题的牛鼻子。不可否认,很多记忆中的村庄已经面目全非,但只要人还在,传统文化就没有彻底丢掉根茎。现在要尽快把村里老人、手艺人以及有特殊经历和贡献的人的口述史留下。只要我们加强保护,让人更多发挥作用,传统文化完全可以在新的时代恢复活态。
乡愁是一种记忆。人的成长不可逆,人的思想却能延续。守护乡愁,先要留住“活着的文化”。本村本土真实的村落文化,会唤起离家人的真实记忆,人们通过享受、感悟、认知,又会吸引更多的人走进这种文化,得到新奇、收获和信念。这,才是乡愁带给我们的最大力量。
(作者为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、中国传统村落保护与发展学术委员会委员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