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海市金山区枫泾镇调整村官绩效考核体系，提升了民生服务、社会管理的权重。这些举措给乡村治理带来了新气象。但经济指标考核权重下降后，乡村治理出现如何在发展经济和服务民生之间找到平衡点等新问题。

　　干的事都一样，收入却大不同

　　“快退休了，想不到却上了电视，成了名人。”谈起自己的年收入，村官曹林祥哈哈大笑。

　　1月30日，金山区村干部收入全公开，124个行政村，从村支书到村委会成员，所有村干部收入全都上了网。点开金山村务公开网，各村财务状况、村干部收入，一张张表格列得清清爽爽。

　　曹林祥是上海金山区枫泾镇贵泾村村支书，2013年收入17.1973万元，名列全区村干部榜首，比收入最低的多出9万多元。

　　同是村干部，收入缘何相差一倍？差距来自经济指标考核。

　　金山区村干部报酬主要由基本报酬和业绩奖励组成。同一个镇的村，基本报酬相差无几，业绩奖励主要参照绩效考核指标的完成量，最重要的是经济指标，其他还有社会公共事业发展、治安问题等等。

　　“村干部考核3年一定，基本工资大家都一样，村经济发展速度不一样，收入就不一样。” 枫泾镇经济管理事务中心主任卢喜中说，“枫泾镇有23个村，税收2个多亿元，贵泾村去年上缴税款2600多万元，占全镇的1/8，收入自然高。”

　　曹林祥扳着指头算了算自己3年来的收入：“2011年，我收入12.8万元，经济指标考核是700万元。2012年、2013年，我完成的经济指标连续两年翻番，奖金自然就上去了。2012年收入增加到13.9万元，2013年17.29万元。”

　　也有人不服气，给镇里写信提意见。“收入低的村干部，村子管理得不错，老百姓收入不差，没有村民信访，就是村级经济规模小，经济指标上不去。”卢喜中说，“大家干的事儿一样，收入却差那么多，难免有想法。”

　　转移精力，管理村务、服务村民

　　这一以经济指标为主的考核方案是2011年开始实施的。“当时村经济不景气，为鼓励村干部加大招商引资力度，发展村级经济，我们在制订三年一轮考核办法时，将年度考核重点放在了税收上。”卢喜中说。3年来，枫泾镇税收指标所占分值分别为24%、25.8%、27%，各村税收总额新增4848万元，增幅30.4%。2010年至2013年，村干部年均收入从73469元增长到107951元，增幅47%。

　　村级经济发展了，村干部工作重心向管理村务、服务村民转移，考核办法也当随之改变。今年初，枫泾镇改革村干部考核办法，将考核重点由经济发展转到改善民生、社区管理上。新一轮的考核办法由税收收入变为税收奖励收入，不分基数大小，降低税收因素对考核分配的影响；同时，新增信访、动拆迁、搬迁、河道等村务管理考核内容。

　　“按照新一轮考核方案，今年全镇村官收入最高和最低相差约3万元。”卢喜中说。根据该方案，曹林祥2014年收入将比2013年减少30%左右，而那些经济指标不高、但村务管理做得不错的村，干部收入则相应有所增加。“我算了算，2013年排名最后一位，将增加26%，倒数第二位的增加21%，倒数第三位的增加16%。”曹林祥说。

　　新考核方案引导曹林祥们更多关注乡村公共服务。村级经济发展了，村民福利也要提高。“村民们闲时打打牌、喝喝茶，我们有村民文化活动室，请专人管理服务；有村民需要健身、跳广场舞，我们在村里建了个小广场，投入十几万，很受村民欢迎，今年还将再建两个。”曹林祥说。

　　考核方案的变革，也让一些致力村务管理创新的村官感受到了自身价值。菖梧村是个农业村，2013年税收843万元，在枫泾镇23个村中属中下水平，但在村务管理、民主决策上探索出一套“菖梧经验”。去年，村里一个企业外迁，税收下降，按照以往考核方案，村党总支书记、村主任叶秋林的收入也随之下降，仅有9万元。而在2012年、2011年，叶秋林的收入分别为9.6万元、9.8万元。今年，按照新考核方案，叶秋林的收入约在10万多元。

　　减少村级经济压力是当务之急

　　新考核方案也带来了争议。“村干部考核由重经济指标到重社会管理，这是大方向，我很赞同。可是，我们要做事，村级社会管理这一块需要经济支撑，发展村级经济仍然牵扯我大部分精力。”曹林祥说。贵泾村地处城乡结合部，村民3603人，外来人口5000多人，“我们27个村民小组，有近20个村民小组以外来人口为主，人口流动性大，管理上面临的挑战多。”曹林祥说，“我们聘请外来人员参与管理，仅这一项开支就不少。”

　　“现在，村里开支的确大。”叶秋林说，“每年，村里给70岁以上老人发慰问金，每人200元，一年也要七八万元。”而且，“村里道路虽然户户通了，可路面太窄，村里一半以上家庭都有轿车，村民们希望能拓宽道路，这也需要钱。” 在菖梧村，一方面，厂房租赁、招商引资不能放松，该交的税收还得交；另一方面，发展村集体农场，30亩葡萄园、10亩水蜜桃、45亩优质水稻，处处要上心—村民福利、修路欠款、修建村篮球场等等，很大一部分资金来自这里。

　　枫泾镇调查显示，2013年村级可支配收入超过300万的只有7个村，有15个村可支配收入低于全镇平均水平，有3个村可支配收入低于200万元。仅靠财政转移支付，村级可支配收入远远不够。2013年，枫泾镇平均村级可支配收入中，租赁收入平均为53.72万元，占比18.55%；招商引资奖励平均为51.94万元，占比17.94%；其他一次性收入平均为27.26万元，占比为9.41%；土地整治收入平均为28.21万元，占比为9.74%；财政转移支付平均为91.16万元，占比31.48%。

　　“现阶段要完全取消对村干部的招商引资考核的确不现实。”卢喜中说，“正因为此，我们的考核方案尽量要寻求一种平衡，既要保持村干部发展村级经济的积极性，又要激励村干部注重村务管理、服务民生。”

　　探索因地制宜、可持续发展的乡村经济之路是大前提。“经济不发展，什么都免谈。”卢喜中说。近年来，枫泾镇建设了都市型工业园，工业园由上海振枫实业有限公司和上海村联企业发展有限公司组成，全镇23个行政村村集体及村民，是两大公司股东，通过投资工业园厂房，分红获利。这部分收入占据了村级经济20%左右，“工业反哺农业，城市支持农村”，为村级经济“造血”，成为保障村级经济和农民长期收益的一个平台。

　　与此同时，加大政府对村级公共服务的投入，减少村级经济的压力亦是当务之急。尤其是涉及乡村可持续发展公共服务如交通、医疗、教育、文化等等，应有完善的财政投入体系。“现在，乡村人群大抵可分三类。”枫泾镇党委书记张斌说，“一、不具备劳动能力的孩子，政府要做好教育公平；二、劳动力弱化的老人，政府做好社会保障；三、年富力强的中间层，政府要提供公平的社会环境，激发他们的创富活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