微夏,“小荷露尖”,“梅雨缠绵”之际,风景点缀着你的眼窗。此时,暂憩水边,不必是大船名湖,一般的河边池畔也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,颇有一番情趣。打江南走过,方觉康乐公“首夏犹清和,芳菲亦未歇”句中的“清和“二字用得妙,大约再也没有另一个词可以形容现下节候。
一夜蛙声响在一枕黑甜里,早起去河边走走,天色还是阴沉,许是藏着太多欲语还休,河水不见得清澈,却凝着深深碧色,有着沉淀一切的力量。水边花草,除了尤半遮面的新荷,都是些龙套角色,再力花的粉紫,一年蓬的淡白,金丝桃的鹅黄,颜色却一律清爽,燥热刚起时教人看了心生凉感。捕鱼的木船早就张网于西,一人划船,另一人立在船头,于东以桨击打水面,乍惊之下鱼儿慌不择路往西游去,于是纷纷落网,这样来回几次,不到半小时就收获颇丰,鳜鱼、昂刺、白水鱼…想必午餐里的河鲜是少不了。所有劳作都是在太阳露脸之前结束,当淡金色的光芒洒落,天地仿佛就交给了孩子们,采一束青草逗小羊,折一枝荷叶当阳伞,近乎透明的笑声和晨光一样清朗,乡野里有的是好玩的东西,非要等汗水湿了衣服,满头热气地回去,还不忘那支荷叶,念叨着要带回去给妈妈包粉蒸肉。
若是去山里也极好,山不在高,却在于幽,修竹密林自然不可少,掩着白墙乌瓦,就是绝配。择山村而居,抵达时已是傍晚,主人拿出荔枝与西瓜招待,说土鸡已经在锅里焖了三个小时,再过一小时就能开饭了。饭后主人和阿姨们都悄然离去,把小楼院落统统留给我们几人。因为贪着几声虫鸣,些许晚风,坐在院子里不肯进去,于是点一盘蚊香,泡一壶好茶,也看不成书,也不怎么聊天,只是默默地坐着,偶尔喝上一盏,便觉此时无事才是难得奢侈。我爱极了这样的山色,风的温度和雨落的声音。一切都干净得不落痕迹,仿佛连闲愁也不该有。
少不更事,懵懵懂懂过日子,春去夏来,花开了不过看一眼,雨来了不过撑把伞,所有精力都浪费在为赋新词的无病呻吟里,何曾真正去感受一番四季更替之美。可能是自我意识觉醒得比较晚,直到近几年我才认真地去看一些风景,想一些事情。而在此之前,浪费过多少个这般美妙的季节,大约是不堪细数的。若能轻巧的地说一句“不如我们重头来过……”,今时今日我也不会写下这些了。可想这些有什么用,不如去谋划下一个假期吧。
到底不该辜负时节,酸涩难食的梅子不妨拿来泡酒,虽不善饮,在不能出行的雨季闻一下,梦里不需醉,只要带我再去看一眼初夏的绿,若淡,若深,半浅,半浓。